理解是理解。

討厭是討厭。

這兩件事又不是不可以分開。

泊澈氣鼓鼓地想。

但又不對了……西梅怎麽辦？他跟西梅是朋友啊……他要是討厭凱恩，西梅會難過的吧？

而且，他還是麗麗雪的大哥呢！

真難辦！

“同學們，安靜了，安靜了……接下來我們請瓊鹿校長講話！”

說話的教務主任退下去，換上滿臉慈笑的瓊鹿，聽說是校長，大夥都踮起腳，翹首以盼地望著高臺。

泊澈也是，但他不需要踮腳，他只用昂頭就能看得清。

是他。

那個接下他的推薦信並且把他帶到學校的老人家。

泊澈瞇了瞇眼睛，他好像比初見時消瘦了很多，看起來有幾分憔悴。

不禁為他蹣跚的身體擔憂起來，泊澈抿緊唇，在心底悄悄祈禱上蒼。

都是例行講話，最後是祝福。

再熱的天也不會有學生即將放假那樣炙熱。

雖然已經提前知道要放假，但當這個消息真正從教務主任嘴巴說出來還是能讓絕大多數人歇斯底裏地驚喜。

大家在操場上歡快地大叫，有一些興奮過頭的人甚至快要組團跳起篝火舞來。

耳邊充斥了太多笑聲，泊澈置身在其中，覺得世界一下子變得很小很小。

他退縮在西梅身後，眼睛卻不斷流連在那群歡聲笑語、跟他穿著一樣衣服的學生。

真開心啊……

他也感覺全身在雀躍，細胞好像要躍躍欲試，催促著他趕緊加入其中。

教務主任宣布散會，整齊的隊伍立刻散成了漫天的星火。

“暑假有什麽打算？”西梅問可普。

可普想了想，捏著拳頭義憤填膺地說：“當然是休息了……我一定要每天睡到10點才起床！”

在學校的時候每天都得6點就起來，她的眼睛都快腫成核桃了。

“那泊澈你呢？”西梅看看還在扭頭關註著喧鬧的泊澈。

“我……”註意力被拉回，泊澈吞吐半天，搖頭說，“我沒想那麽多……也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我現在只想思考明天要給麗麗雪帶什麽花過去……”

“這真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你直接問她不就好了。”可普說。

“直接問？”泊澈疑惑。

“不如邀請她去你的小花圃裏看看，讓她自己選喜歡的。”

泊澈沈思，這好像……不錯……

就是不知道她願不願意過去，因為這段路程很遠，她可能會花掉不少時間。

現在她的時間很緊，好像連作業都完成得很勉強。

可普突然舉起手，跳著大叫道：“麗麗雪！麗麗雪！你快過來啊~”

那頭的麗麗雪正跟凱恩商量著這個假期兩個人輪流照顧瓊鹿的問題，聽到有人在叫她，只好中斷對話朝那邊看了看。

“嗨，是你們啊。”

說話的時間，三個人已經走了過來，泊澈跟在西梅身後，臉色看起來有些怪。

“校長爺爺您好~願您幸福！”可普先跟站在一邊的瓊鹿禮貌地問好，“凱恩學長，也祝福你。”

總歸還是不能略過凱恩的，否則可普不確定自己會不會被訓誡一頓不懂禮儀。

凱恩淡淡點頭，表示已讀。

瓊鹿溫和地笑：“你好。”

“有事嗎？”麗麗雪問可普，剛剛就是她在叫她呢。

可普看向麗麗雪，伸手把住她：“的確有事……”

“您好~祝您身體康健。”西梅緊隨其後。

“你好，在學校還好嗎？”瓊鹿走近，在西梅面前停住。

西梅點點頭，說：“很好，謝謝您的關心。”

瓊鹿滿意地嗯了聲，然後把慈祥的目光落在西梅身後有些局促的泊澈身上。

“泊澈是嗎？”

“是……”泊澈提心，立刻把所有思緒凝聚起來，“您好……祝願您一切安好！”

他記得他？

“謝謝，你看起來很適應了。”瓊鹿說。

“是……這兒、這兒很好……”泊澈緊張地回答，對方保持著溫柔的笑，他眨眨眼睛，鼓起勇氣說，“那個……謝謝您之前對我……我的幫助……”

“真的很感謝！”

泊澈彎下腰，用鞠躬表達對瓊鹿的深厚感激。

是這個老人家先接納他，他才會被這裏接納的。

麗麗雪微楞，她不敢置信地看著可普，小聲問：“你在開玩笑吧？”

“不是，是真的，那你答應嗎？”可普直接說。

“我……”麗麗雪不知道怎麽回答，邀請這種東西，他幹嘛不自己說呢？

可普剛剛告訴她泊澈想邀請她去他那塊小花田參觀。

看見她的遲疑，可普狡黠地打趣：“要邀請漂亮的麗麗雪，他大概連話都說不出來……”

麗麗雪臉頰微紅，她擰住可普的手臂，故作兇狠地說：“看你的樣子就知道是在騙我！”

凱恩不知何時上前來，他臉色不太好，應該是聽見了可普的話。

“邀請？邀請什麽……”

他沈聲地問，嚇得可普後背汗毛直立。

“那小子又要幹什麽？麗麗雪很忙，沒空理會他，你就這麽告訴他。”

不用等待可普再說什麽，凱恩就用自己的方式替麗麗雪回答了。

可普鼓起腮幫子，她很想說一句這是麗麗雪的真實意思嗎？

但不敢。

她哪有這膽子去詢問凱恩啊！

三個人的對話吸引了另一邊的三個人，瓊鹿問他們發生了什麽。

凱恩給了泊澈一個冷眼，沒好氣說：“那小子又在接近麗麗雪……”

泊澈吃驚，滿臉茫然。

“哦？什麽意思……”瓊鹿疑問。

凱恩收回眼神，沒好氣說：“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不過估計不會是什麽好事。”

話裏有擋不住的嫌棄和鄙夷。

“凱恩！”麗麗雪暗示他別對泊澈帶著那麽深的敵意。

“我是為了你好……”凱恩扭頭看著她說，“你也很忙，沒時間，不是嗎？”

泊澈張張嘴，還不知道該說什麽。

凱恩這話倒也沒錯……

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雪球不知道為什麽從西梅的手裏跳下去，嚇得她尖叫一聲，她沒了主見，不知所措。

該跑過去把它抓回來，還是先跟他們解釋？

可普推了推西梅，剛想問她怎麽回事，一道身影就從他們眼前掠過，快得就像閃電一樣。

是凱恩，大家看得很清楚，他跑得很快，但雪球有四條腿，他要追上去得費一番功夫。

“怎麽了……雪球怎麽突然跑下去了……”可普喃喃自語。

西梅似乎沒聽見，所以沒回答她，她只是想了幾秒，然後快速跟上凱恩離去的方向。

可普轉轉眼珠，開口道：“那……麗麗雪，你答應嗎？”

“我？”麗麗雪指指自己。

“是什麽事？”瓊鹿好奇地問。

可普把泊澈推到麗麗雪那邊，興高采烈地說：“他想邀請麗麗雪去看看他的花圃……哦，雖然很小……但很漂亮哦。”

麗麗雪渾身一緊，目光在泊澈臉上流連忘返。

他垂著頭，只能看見眉毛和睫羽，可就是這簡單的輪廓，也能撥起漣漪。

“真的嗎？”瓊鹿擴大臉上的笑容。

“嗯！”可普肯定地點頭，而後敲了下泊澈的手臂問，“是吧，你是這麽想的吧……”

泊澈的嘴巴裏包了好多話，有要對瓊鹿表達感激的，也有要應對凱恩的，而現在……他得把那兩者通通吞掉。

“是……”泊澈要用全身的力氣才能說出這一個字。

在大庭廣眾之下吐出這種字很難為情，但也不能說謊，他就是有這樣的念頭。

瓊鹿點點頭，問身旁的麗麗雪：“那麗麗雪，你的想法呢？”

麗麗雪沒馬上回答，而是露出猶豫不決的表情。

“你……會來嗎？”泊澈擡起沈重的腦袋，用期待的眼神望向她。

看起來她應該有在思考凱恩剛剛說的話，於是泊澈急匆匆地解釋：“我……我沒有像凱恩說得那樣的想法……”

“我……”

他想告訴她，他只是想讓她去看看……

瓊鹿瞧了瞧泊澈焦灼的模樣，又看向自家孫女。

麗麗雪深吸了一口氣，平靜地說：“去，我去。”

“那你們快去吧！”可普催促。

“我先送送爺爺……”麗麗雪說。

“沒關系，一會兒凱恩回來讓他送我好了，你跟泊澈去看看吧，夏天的花圃應該很美。”

泊澈朝寬容的瓊鹿投去一個感謝的眼神，對方回以信任的微笑，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緊張。

本來應該兩個人說說笑笑的朝農場散步過去，可是……

氣氛好奇怪。

泊澈走在她身後，感覺到她的背影有幾分他拿捏不住的別樣情緒。

麗麗雪揪著衣擺，她並不確定這樣的回答是不是對的。

她說不準這件事會不會只是可普的惡作劇？

說什麽邀請的……

這從頭到尾都是可普在說而已。

泊澈……他什麽也沒講，只有一昧的順從……順從……也許，這也是順從之一。

而她好像在“強迫”他的順從。

這大概距離農場還有幾百米，麗麗雪驟然頓悟，她停下前進的步伐，轉身對著身後的泊澈。

她停得很突然，導致泊澈沒能及時剎住車，在她跟前只有半個手臂的地方被迫站直。

“怎麽了……”泊澈輕聲問。

麗麗雪直視他，用很嚴肅的表情說：“你是真的有這個打算嗎？”

“關於邀請我的這件事。”

她好像根本就沒想讓泊澈回答，在說出這兩句話後又接著講：“如果是因為可普開玩笑的話，你可以直接說，她很喜歡搞這樣的惡作劇。”

“你大概不忍心讓她難堪吧。”

她眨了下眼睛，臉上的嚴肅也隨之崩塌。

“不是，”泊澈很快回答，“不是你說的那樣……”

“提議是她的，我覺得她的想法很好。”

麗麗雪別開視線，低沈地開口：“所以還是因為別人嗎？”

似乎抓住了一點她的思路，她應該是在擔心他？害怕他會因為別人的話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

泊澈急忙說：“是因為你才會覺得這個提議好的！”

“不是因為別人提出才會這麽覺得的，而是因為你才會這麽覺得。”

“我的意思是，可普把我的真心話說出來了。”

“我也沒有凱恩說的那個意思，我……沒有……我不會對你做什麽不好的事情。”

麗麗雪擡眸，眼底黯色被陽光一點點澆滅。

“我知道！”她異常篤定地說，“你不會的。”

“麗麗雪。”泊澈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她應聲看向他，視線就像落入獵人陷阱的野獸，再也別想逃走。

他靦腆地揚起個笑容，用溫柔的聲音問：“能去參觀我的……花圃嗎？”

“好吧。”麗麗雪抿唇點頭。

她回過身去，臉蛋就在這一瞬間紅得讓她羞愧難當。

“那我們走吧……”麗麗雪小聲說。

泊澈沒動，而是問她：“你是擔心我嗎？”

麗麗雪恍惚，心情劇烈地抖動，讓她無法馬上回應泊澈的問題。

“是嗎？”他走上前追問。

如果不回答，恐怕他會一直問下去，他在這方面總有特別的韌性。

“是，我擔心你會做讓自己難受的事情。”

“我希望你在學校的生活只有開心。”

她緩緩地說。

“只要跟你在一起，不管做什麽都會很開心的！”泊澈快速應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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